第227章大闹一番

　　於生用了好长时间，才把松鼠再次安抚下来。
　　而与此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终於理解了「童话」这个古怪异域的某些底层混乱到底是怎麽回事。
　　孩子们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晦暗天使」对人类故事的错误理解，以及一代又一代「童话」成员在陷入子集之後对「舞台」进行的改造，是这三者共同的影响，再加上八十六年的堆积与畸变，才最终形成了如今这已经诡谲扭曲到无以复加的「童话」体系。
　　现在，这个庞大的畸变故事集已经如同一团臃肿增生的肉块，就要到了彻底崩溃破裂的时刻——而安卡艾拉的「孩子」，就要从这团增生物中诞生出来。
　　树木生长的摩擦声和大地深处传来的低沉轰鸣回荡在黑森林中，於生将那一摞整理好的童话集残页收起来塞进了衣服里，而後一只手握着那枚不断散发出热量的子弹，一只手拎着自己的武器，在谨慎中慢慢起身。
　　艾琳坐在他的肩膀上，松鼠则不知何时跑到了艾琳怀里。
　　胡狸则站在旁边，耳朵上的绒毛微微炸起，神经紧绷着：「恩公……周围的气氛变了……」
　　於生没有开口，只是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属於孤儿院建筑结构的那些残片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他的目光直接穿过树冠间的缝隙，看到了一片混混沌沌的黄昏，那显然不是交界地的天空。
　　黄昏时分的微光透过森林，在高大的林木间投下斑驳的剪影，模糊的狼嚎声从远方传来了，听上去忽远忽近，仿佛正在形成无形的包围。
　　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从身上传来，於生低下头，看到一层虚幻的「布料」正在逐渐覆盖自己的身体。
　　是「猎人」的装扮。
　　他曾经穿上过的这一身猎装，正重新出现在他身上。
　　於生短暂惊讶了一下，而後迅速理解了这意味着什麽——
　　子集正在封闭，「童话」的舞台正在完全取代这里的现实，孤儿院的围墙之内，「现实」的力量已经彻底消退了，他现在应该是完全落入了黑森林一侧。
　　「深度至少到l-3了……」
　　回忆着在资料库里看到过的知识，於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旁的胡狸则惊讶地看着於生身上的变化，眼睛瞪得老大：「恩公！你……你身上的衣服……」
　　於生笑了起来，随口说道：「我在黑森林里得到了一个『身份』，不用担心。」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头，看向森林深处。
　　无边的密林正在他的视野中闪烁起来，在「猎人」的视角中，森林里真正的路径正逐渐变得清晰。
　　而在遥远的密林深处，他再一次看到了那道巨大的裂隙——就像一道劈裂的伤疤，那裂隙伫立在大地上，细小的触须就如某种活物般在裂隙边缘蠕动着。
　　但比起那道裂隙，更先一步出现在周围的，却是数不清的狼。
　　大大小小的，狰狞怪异的，散发着庞大杀意和恶意的狼从阴影中浮现了出来，在不断闪烁的森林背景中聚集成令人头皮发麻的狼群，它们有的只是和寻常野狼一样尺寸的幻影，有的体型却比同类要大出两倍有余，更有的甚至如人类一般站立，佝偻着身体，阴影中的双眼散发着饥饿的绿光。
　　「卧槽——」艾琳见到这一幕顿时破口而出，「tm的竟然这麽多？！」
　　「这就是黑森林作为一片『异域』的『免疫』机制，」於生的表情却很平静，只是慢慢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因为我们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这片森林便反应过来了。」
　　狼群开始靠近，最近的狼微微伏低了身子，做出扑击的姿态。
　　「胡狸。」
　　「啊，在！」
　　「随便闹吧。」
　　「好！」
　　下一秒，幽蓝的狐火便化作了一道道横扫出去的弹幕，凶猛的交叉火力网像凶狠的死神之鞭般甩向周围的狼群——恶狼们嚎叫着，在狐火弹幕扫过来的同时也发动了凶狠的攻击。
　　一场最盛大的焰火就此点燃了这片闪烁的森林。
　　狐火升腾，撕扯烧灼着周围的空气，恶狼嘶吼，仿佛无穷无尽的潮水般前仆後继，於生迈开脚步，走向了那道伫立在「舞台」中央的裂隙，而随着他的每一步迈出，森林都仿佛受到了某种剧烈的冲击般产生一阵阵晃动，而数量更多、更加狰狞怪异的狼则不断从附近的空气中和林木间的阴影中滋生出来，向着破坏这片舞台秩序的「入侵者」们扑去。
　　艾琳一只手抓着於生的头发，另一只手抱着怀里的松鼠，忍不住大声喊道：「我什麽时候出手啊！这看着打不过啊！」
　　於生抡起手里的破伤风之杖狠狠砸下，把一头扑向自己的恶狼拦腰砸断：「你先别管这边——注意力放在庇护荒原！」
　　「啊……哎！」
　　小人偶匆忙答应着，於生眼角的余光则看到不远处的一株巨树突然摇晃起来，紧接着，那棵树的枝丫便开始垂落，树干表面皱缩变形，它竟然也长出了尖牙利爪与钢针般的毛皮，佝偻着化作一头恶狼，扬起上半身向着这边发出一声咆哮——
　　下一秒，一枚冒着蓝色推进焰的银白色狐狸尾巴便呼啸着钻进了这扭曲巨狼的嘴里，把它的咆哮和它自己一起炸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又有连续三次破空锐响，几发狐萝卜飞弹撕裂了黑森林的天空，轰炸着那些正在远处不断浮现聚集的狼群。
　　於生看着远方那爆炸云不断腾空而起的一幕，忍不住咧开嘴角：「我就说怪兽打过来之前先摆着造型咆哮一声是tm缺心眼吧！有那吼一嗓子的功夫飞弹都塞嘴里了……」
　　他这边话音未落，便看到又有一头漆黑的狼穿过了狐游炮组成的交叉火力网，朝着自己身侧的死角凶猛扑来，在松鼠的尖叫声中，於生一声「卧槽」，便赶紧回身闪避并抬起了手中那寒光闪烁的「道理」，不过就在他挥击之前，又有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凶狠地扑倒了那头漆黑的恶狼，接着几道影子一拥而上，将那恶狼瞬间撕碎。
　　於生回头一看，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正从附近的阴影中浮现出来，身边还跟着影影绰绰的狼群。
　　「你可算来了，」於生顿时松了口气，「我还想着呢，这边打成这样你都还没出现，别是出什麽事了……」
　　「你这怎麽每次都搞这麽大动静！」小红帽的声音听起来却有点气急败坏，「你就不能搞点潜行之类的高技术操作吗？黑森林是搞潜行的！我这儿不是白雪公主跟她那个颠婆後妈那样的莽夫颠佬舞台！」
　　「我也不想的啊——这不是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就失败了嘛！」
　　「啊啊啊——随便了！」小红帽飞起一脚，便把一只从侧面冲出来的狼一脚踹飞，「告诉我接下来干啥——我刚进来还懵着呢！」
　　於生抬手指向远方的那道裂隙，同时脚步不停：「往这个方向，开出一条路。」
　　小红帽抬头顺着於生手指的方向望去，然而除了不断重复的森林之外，她什麽都没有看见。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但她什麽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便高高抬起双手。
　　「我跟你讲——我以前几乎不用这招的！」少女恶狠狠地说道，「林医生要是知道了，她能骂我一整天！」
　　阴影在她的脚下蔓延开来，如有实质般地开始起伏，蠕动，渐至覆盖方圆数百米，甚至逐渐侵蚀至半空，染暗了周围的空气。
　　「但是无所谓了——反正我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要麽今天这事儿解决，要麽这就最後一次！」
　　阴影中，空气中，无数影影绰绰的狼在浮现，无数躁动不安的幻象在凝成实体。
　　小红帽身上披着的外套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袭斗篷，如血般鲜红，在风中扬起。
　　她笑了起来，眼睛中闪烁着幽幽的光。
　　她张开嘴，声音里仿佛夹杂着狼的声音。
　　「嗷呜——」
　　於是，小红帽真正的狼群出现了。
　　她曾经见过的每一只狼。
　　她曾经与之搏杀过的每一只狼。
　　她曾经杀死过的每一只狼。
　　都随着这一声嚎叫出现在她的斗篷下，出现在她身旁的阴影里，出现在周围的空气中。
　　在极短的时间里，这些从影子中冲出来的狼甚至在小范围内从数量上压过了黑森林中的狼群。
　　「打猎的时候到了！」
　　披着红斗篷的少女骑在最强壮的一只狼身上，高高扬起了手臂，她的脸颊已经覆盖着细密的绒毛，眼睛变成了狼一样的形态，声音和周围的狼嚎声混杂在一起——
　　「冲！」
　　狼群开始冲锋，厮杀着另外一支狼群。
　　黑森林变成了恶狼厮杀的战场。
　　它们到处都是。
　　胡狸也冲了出去，在得到於生「全力大闹」的指示之後，她直接冲进了狼群最密集的地方，然後原地一滚。
　　足有两辆面包车那麽大的九尾妖狐便在一片华丽的光影中缓缓站起，尾巴一扫，就是一片幽蓝火海。
　　骑在狼背上的小红帽有点呆滞地看着那只已经开始在恶狼群中撒欢打滚横冲直撞到处撕咬的妖狐，良久才回过头，看着於生。
　　「她还能变成这样？」
　　「我没跟你说过？」於生咧开嘴，「她真狐闹起来，动静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