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歷史軍事

大唐天寶九年八月,劍南道蜀州,青城山下,石橋村。
中午時分,萬籟俱寂,青翠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五百八十三章 故宅故人

朝為田舍郎 by 賊眉鼠眼

2021-7-5 21:17

  食簞漿壺,以迎王師。
  從西域邊陲小城,到今日昂首挺胸走進大唐繁花似錦的國都,安西軍將士在顧青的帶領下花了兩年。
  數十萬百姓將長安城的大小街道圍得水泄不通,安西軍將士浩浩蕩蕩入城,沿途的百姓們發出山崩地裂般的歡呼聲,將士們從無措,到緊張,到適應,最後挺起胸膛誌得意滿地走入長安城。
  他們每個人的鎧甲上都沾染著斑斑血跡,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他們的兵器已陳舊,臉上手上胳膊上都布滿了傷痕,他們年輕的面孔浮現著滄桑之色,他們都曾在生死邊緣打滾拼殺,他們淌著血與火,從安西壹步壹步走進了大唐的國都。
  百姓們站在街道兩旁,看著眼前壹隊隊威武中散發出淡淡鐵銹般血腥氣的將士們走過,隔著老遠便能聞到戰場上的煙塵味道,那股淩厲得讓人害怕的氣勢,從他們經過的街道漸漸蔓延。
  這是壹支經歷過怎樣殘酷血戰的鐵軍啊。
  百姓們的歡呼聲仍未停歇。
  安西軍將士身上的殺氣對百姓來說,是濃濃的安全感。
  顧青入城,臉上的笑容壹直不曾斷過,百姓們太熱情,他也不能表現得太高傲。
  從金光門到朱雀大街,壹條路整整走了壹個多時辰。
  快到太極宮時,顧青扭頭問常忠道:“宮闈可曾派兵進駐?”
  常忠道:“宮闈還沒派兵,大家都在等公爺先入宮闈。”
  顧青皺眉:“為何?”
  常忠咧嘴笑道:“末將聽到壹個說法,先入唐宮者王天下,所以入宮的第壹人自然是公爺,誰都不敢先入。”
  顧青有些生氣道:“從哪裏聽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說法?入長安後妳們這些將領是不是飄了?什麽太常寺歌舞,什麽入唐宮者王天下,妳以為我們在幹什麽?安西軍至今仍是大唐的軍隊,妳以為我們已經打出反旗了嗎?”
  常忠壹凜,急忙垂頭道:“末將不敢,是末將魯莽了。”
  顧青冷冷道:“派兵入宮,接管宮中防務,任何人不得擅動宮中壹草壹木,違者斬。”
  “是!”
  常忠小心地道:“公爺是否現在入宮看看?”
  顧青搖頭:“我不入宮了,防務由妳們接管。”
  嘆了口氣,顧青道:“我的身份頗為敏感,在天子未回長安前,妳們可以入宮,但我不行,否則會給人落下話柄。”
  常忠點頭:“是,末將明白了。那麽公爺以後的住所……”
  顧青笑道:“當然是住在我以前的宅子裏,宅子雖然不大,卻是當年太上皇賞賜的。”
  常忠不忍地道:“公爺已今非昔比,縱算不願落人話柄,也不必如此謹慎,換個大點的房子才配得上公爺的身份,長安城已在咱們的掌握之中,不論公爺看上哪座宅子,末將馬上給公爺安排妥當。”
  “身份越高,權力越大,越要謹言慎行,今日若飄飄然了,明日便會有惡報,我的住所妳們不要管了,倒是妳和其他將領,明日來我府上議事,進城之後妳們的言行讓我很不滿意,我得敲打敲打妳們。”
  說完顧青嚴厲地看了常忠壹眼,常忠後脖壹涼,敬畏地陪笑幾聲。
  “現在就傳令全軍將士,入長安城後嚴禁騷擾百姓,嚴禁搶掠,嚴禁調戲婦女,百姓主動送的任何東西也不準拿,必須婉拒,將士們要的,我會給,不要禍害百姓,違者必斬。”
  常忠急忙轉身傳令去了。
  顧青想了想,又命人叫來了宋根生。
  與宋根生打交道就輕松多了,這貨對顧青沒那麽敬畏,匆匆來到顧青面前後劈頭便是壹句“有話快說,大軍剛入城,我這個行軍司馬要忙的事太多了。”
  顧青笑道:“後軍有文吏,有糧官,有錄事參軍,有軍器監,大家各司其職,妳壹個司馬無須事必躬親,具體的小事交給下面的屬官去做,這也是做官的竅門,諸葛亮是怎麽死的?事事過問,對下面的屬官殊無信任,活活累死的。”
  宋根生嘆道:“在其位,當謀其政。既然當了這個官,自然要事事操勞,否則便是瀆職。”
  顧青搖搖頭:“這麽說來,我堂堂壹軍主帥,麾下十萬將士,我豈不是已累死了?可妳看看我,每天吃著烤肉,喝著小酒,每逢大事才會召集將領商議,官當得比妳愜意多了。”
  宋根生鄙夷地看了他壹眼,道:“偷懶就偷懶,何必說得如此清新脫俗?若不是妳麾下的文官武將能幹,容得妳過愜意日子?”
  顧青驚咦了壹聲:“多日不見,妳底氣比以前足了很多呀,是什麽讓妳如此之飄?不提身份和官職,就問妳壹句,妳不怕挨我的打嗎?”
  宋根生壹滯,咬牙道:“妳已是國公了,不是當初的山村野小子,能不能講點體面?妳敢揍我,不怕別人看笑話嗎?”
  顧青想了想,道:“我還真不在乎什麽體面,再說,挨揍的是妳,妳才是笑話。”
  說完顧青果斷地勾住宋根生的脖子,猝不及防地將他夾在腋下,另壹手攥成拳,在宋根生的腦袋上使勁鉆啊鉆……
  宋根生壹邊掙紮壹邊慘叫,果然引來無數旁人的視線,旁邊皆是安西軍的將領,大家目瞪口呆看著顧青親自動手教訓宋根生,宋根生像壹只被如來佛祖的大手攥出尿來的猴子,手刨腳蹬卻無法掙脫。
  良久,顧青終於松開了他,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道:“多年不用如此犀利的招式,有些生疏了,換了當年的我,此刻妳應該像壹攤鼻涕黏在地上了……”
  宋根生不停揉著頭,氣急敗壞道:“顧青,咱們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成何體統!”
  顧青悠悠地道:“妳跟那個十五歲青樓小女子的事,還沒跟秀兒說過吧?”
  宋根生壹驚,急忙畢恭畢敬朝顧青鞠躬:“我錯了,妳教訓得對。”
  顧青滿意地擦了擦手,道:“回去洗洗頭發,弄得我壹手的油,臟死了。耐心找找的話,說不定長安城裏也有洗頭房之類的地方……”
  宋根生嘆了口氣,忍氣吞聲地應了,然後揉著腦袋往回走。
  走了幾步後,宋根生忽然覺得不對勁,急忙快步走回來:“不對,妳叫人找我來難道就是為了揍我壹頓?”
  顧青也楞了,下意識地道:“不然呢?”
  宋根生怒道:“顧青,妳究竟是有多無聊!”
  剛要拂袖而去,顧青想起了什麽,又叫住他:“對了,我想起來了,行軍司馬這個官職先撤免吧,給妳換個差事做。”
  “什麽差事?”
  “京兆府尹,四品官,比司馬大多了。今日就上任,接管長安城的官衙,城內各坊的坊官武侯皆由妳調配,查緝刑案,偷盜,巡街,拿問可疑之類的事,都是妳負責,安西軍入城後,長安城的治安不能亂。”
  宋根生遲疑了壹下,道:“鮮於節帥那裏……”
  顧青不滿地道:“我親自任命的,誰有意見?”
  宋根生無奈地道:“好吧,我馬上便接管京兆府。”
  顧青深深地道:“我再調撥兩千將士給妳,記住,壹定要鐵面無私,只要有人犯了王法,不管他官兒再大,該拿問就拿問,誰敢不服,妳派人跟我說,我來治他。”
  宋根生點點頭,轉身離去。
  顧青站在朱雀大街的街口,瞇眼遠眺前方太極宮的宮宇檐角,然後笑了笑。
  仿佛想起了什麽,顧青扭頭問韓介道:“楊……玉環阿姐此時在何處?”
  韓介撓撓頭,對顧青的稱呼有些不習慣,道:“貴妃……楊夫人在後軍,與糧草輜重同行,此時約莫剛進城。”
  顧青點頭,上馬朝後軍行去。
  楊玉環乘坐的是雙馬並轅的寬大馬車,論儀仗規制,比以前當貴妃時小了許多,但這是楊玉環自己要求的,她已不再當自己是貴妃,而是壹位普通的民間女子。
  策馬來到楊玉環的馬車前,顧青令馬車停下,很守禮數地站在馬車外道:“阿姐,咱們進長安城了,阿姐對住所有何要求?若不介意的話,我給阿姐找壹座大宅子,再買壹些家仆丫鬟和樂班歌舞伎……”
  馬車的簾子掀開,露出楊玉環那張絕色傾城的臉龐,明明已三十多歲了,看起來卻像個二十出頭的姑娘。
  “阿弟不必鋪張,妳既叫我壹聲阿姐,我便住在妳曾經的府邸吧,外人也說不得什麽閑言碎語。”
  顧青遲疑道:“阿姐,我的府邸偏小,只有兩進宅院,府裏頗為簡陋……”
  “無妨,我已見多了奢華糜費,如今的簡陋日子我求之不得。”
  顧青猶豫了壹下,道:“阿姐若有心去興慶宮或是楊家府邸重遊,我可派親衛護送妳去。”
  楊玉環搖頭,黯然道:“再回長安,已是隔世,當年的種種,皆是前世因果,與我今世無關,叛亂平定後,阿弟為我尋壹處遠離塵世的道觀吧,人間煙火我已見夠了。”
  顧青只好吩咐馬車開往自己位於親仁坊的舊宅。
  算算日子,上次回到自己的家還是在安祿山起兵造反之前,當時李隆基將他從數千裏外的安西召回來,當了幾天右衛大將軍後,馬上又命他回安西領軍入關平叛。
  當初因為提前預見到了安祿山叛亂,顧青將家中仆人丫鬟全部遣散,以免叛軍入城後被報復殺害,許管家死活不肯走,便領著李隆基賜的太常寺歌舞伎和樂班跟隨兩位掌櫃回了石橋村。
  兩年沒回家,舊宅不知可安好?顧青難免心中忐忑,叛軍占領長安這些日子,恐怕自己的舊宅已被叛軍壹把火燒了吧?就算沒燒,也是處處斑駁,蛛網雜草叢生,破敗得不成樣子。
  領著親衛來到舊宅前,顧青頓時吃了壹驚。
  宅院門前很幹凈,門前的空地掃得纖塵不染,門楣上高高掛著壹面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寫著“敕造蜀國公府”。
  門口站著兩名黑衣圓帽的下人,見顧青壹行人走來,下人快步迎上,垂頭躬身道:“恭迎公爺回府。”
  顧青吃驚道:“妳們是……”
  大門忽然打開,裏面走出壹位女子,正含笑看著他,顧青凝目望去,不由又驚又喜:“李姨娘!”
  來人正是久違的李十二娘。
  李十二娘穿著壹身素淡的衣裙,後面跟著幾名女弟子,站在門口笑吟吟地朝顧青招手:“發什麽楞,回到自己家了,怎麽還像個客人壹樣?”
  顧青急忙下馬,快步走到李十二娘面前,躬身行禮:“小侄拜見李姨娘,兩年不見,李姨娘可安好?”
  李十二娘眼眶壹紅,擡手打算撫摩他的頭,但顧青個子不矮,李十二娘夠不著,於是顧青微微屈膝,自己的身形矮了壹截,讓李十二娘順利撫摩到自己的頭頂。
  “果真是長大了,而且越來越不凡了,妳爹娘若在世,見妳如此爭氣,不知如何高興才好。”李十二娘哽咽道。
  顧青笑道:“做了壹點自己該做的事而已,談不上爭氣。”
  李十二娘道:“妳做的事我都聽說了,如今的大唐,從朝堂到民間鄉野,誰人不知顧公爺鼎鼎大名,誰人不知安西軍赫赫戰功,真沒想到妳壹弱冠少年竟帶出如此精銳的壹支軍隊,若沒有妳的安西軍,大唐平定叛亂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語氣壹頓,李十二娘又輕聲道:“妳在叛軍內部布的那手暗棋極妙,馮羽是個好孩子,若不是他精心布置,我豈能手刃仇人安祿山,顧青,妳爹娘的大仇,我已親手報還了。”
  顧青安慰地道:“既已報了大仇,李姨娘從今以後便不必再背負沈重的壓力了,余生為自己好好活吧,我們不能總是活在仇恨裏。”
  李十二娘又道:“叛軍逃離長安後,我當即便回了長安城,聽說今日安西軍在城外與天子所屬朔方軍有過沖突?”
  “是,小小的沖突。”
  李十二娘盯著他的眼睛,道:“如今安西軍勢大,今日又接管了長安城防務,天子亦不得不忌憚,妳是如何想的?欲取而代之麽?”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