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在同胞的份上
從姑獲鳥開始 by 活兒該
2019-7-28 15:09
他身後壹名打手湊上來:“先生,我聽家鄉的老人說,拳亂的妖人身上帶著妖法,相隔萬裏,也能摘走人的靈魂。移民局的人明天就要來檢查了,也許他會是個大麻煩。”
妖法……
吳先生瞪了打手壹眼,他摘下牛仔帽,兩只綠豆大小的眼睛來回亂轉,突然獰笑道。:“這樣好了,妳現在就去找紅燈會,就說新到了壹批強壯的豬仔,我願意以五十元的單價賣給她們。只要她們把這個害人精帶走!”
打手睜大眼睛,壹聽說要自己去找紅燈會,腿肚子有些轉筋:“先生,這……這……紅燈會,她們可是被警察局通緝的異教徒。傳說她們拿活人做祭品,她們還吃未滿月的孩子。”
吳先生瞥了他壹眼:“紅燈會的仙姑們還看不上妳身上這幾斤排骨,妳放心去吧。”
猶豫了好久,這名西裝革履的打手才擦著冷汗,咬牙小跑著離開。
砰!
這壹整車的貨很快就搬完了,勞工們大些的有四五十歲,小壹些的只有十五六歲,約莫十來個人,他們做完工後,排隊領了壹小碗硬米飯,根本不夠壹個成年男人幾口吃的。
隨後,他們就被趕進了壹個逼仄的船艙裏。李閻也在其中。
或許是剛才船上的事有些駭人,或許是因為“拳亂妖人”的名頭,所有人都躲得李閻遠遠地,寧願讓出小半個船艙給李閻。
正在這時,不知身在何處的查小刀卻對李閻發起了會話。
“妳在哪?”
查小刀問。
“我被人賣了。妳呢?”
李閻捧著瓷碗。
“我的出身,好似是個給洋鬼子削土豆的廚子。這裏是哪兒我也不清楚,今晚約個地方見面吧。”
“明天吧,今天晚上我還要有點小麻煩要解決。”
“妳不是上來就宰了幾個人,然後逃走了吧?”
“當然不會,我有那麽虎麽?明天等我消息。”
兩人迅速切斷會話。
此時夜已經深了,被壹張紙騙到這裏的“蔥頭”們蜷縮著,忍受者轆轆饑腸睡下,李閻則靜靜盤坐在原地。
終於,門突然開了,李閻眼前站著的,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國女人,穿著壹身大紅長袍,臉上的妝很濃,身段裊娜,亞麻色的頭發上插滿鱗片紋路的奇怪裝飾。兩片紅嘴唇染血似的。
她的眼神隨意探索了幾圈,就落到了李閻身上,想審視牲口壹樣審視著他。很快,她滿意地笑了,笑容有些陰森:“我姓甄,妳可以叫我甄姐,我花五十元買下了妳,別害怕,看在同胞的份上,我會照顧妳。”
李閻隨口應了壹聲,環顧船艙,沖陰暗角落壹個看上去還沒成年的小蘿蔔頭勾了勾手指。
那小孩有些畏縮地走過來。
“這是妳的了。”
李閻把手裏的米飯放到男孩手裏,拍拍屁股跟這名自稱甄姐的女人走出了船艙。
兩人壹前壹後下了船。吳先生和壹眾打手在船上眺望,彼此嘀咕著什麽,不知道是害怕李閻,還是害怕這個甄姐。
“甄姐,我能為妳做些什麽呢?”
李閻似笑非笑地問。
甄姐置若罔聞。
“甄姐?”
李閻又重復了壹次,甄姐才動了動嘴唇:“我在這裏開戲班,需要雇傭壹些人手,為我修剪住處周圍的灌木,還有驅趕闖進莊園的動物。”
說著,這名甄姐有些渾濁的眼睛落在李閻身上,那冰冷的眼神和詭異的笑意叫人汗毛直立。
“沒問題,我很擅長做這些。”
李閻笑容很憨厚。
約莫走了二十多分鐘,他們離開船埠,走入小鎮邊上的壹棟荒涼的教堂邊上。
“到了,我們暫住在這兒。”
甄姐推開教堂的大門,眼前是空曠的大廳,四下無比黑暗,李閻點起壹只燭臺。微弱的燈光照亮了身前幾尺的距離。
“甄姐,這好像沒什麽人吶。”
“我有很多姐妹,待會妳就能見到。”
甄姐漫不經心地回答。
李閻眼前豎著壹座受難者的十字架雕像。但仔細去看,上面沒有什麽受難者,盤踞在十字架上的,是壹條猙獰恐怖的怪魚。有近兩米長,它戴著長滿鐵刺的頭環,整顆魚頭被鐵錘搗過似的,血腥而醜陋。這座雕像貌似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過了,到處都有奇怪的汙跡。
李閻邁動腳步,發覺這樣的雕像不止壹座,燭光壹點點地照亮大廳的設施,直到照到壹張嘴巴被塞住,眼神驚恐的人臉上。
咚!
教堂大門猛地關閉。
最開始李閻見到的十字架上的魚頭居然動了,腥臭的身子猛地纏繞在李閻身上,蠟燭掉在地上,數十盞紅色的燈籠亮起。大概幾十個穿著大紅長袍,年齡集中在二十五歲往上的陰森女人提著燈籠,低吟著從四面八方走來。
大堂上,立著幾十個沾血的十字架,每個十字架上都盤著壹條怪魚,以及壹個不斷掙紮的倒黴蛋。
這些人裏有喝醉酒的流浪漢,吸鴉片的混混,或者船工。毫無疑問,都是那種消失在巷子裏,也不會惹麻煩的小角色。
那只猙獰的蛇頭將李閻和十字架牢固定在壹起,張開獠牙沖李閻噴塗腥氣。
“甄姐,這似乎和妳說的不太壹樣啊。”
李閻的語氣在別人看來,無疑是佯裝鎮靜,甄姐湊到李閻的臉邊上,森森地道:“我知道妳敢造官府的反,膽子比別人都大。那正好,紅燈會正需要妳這樣優秀的祭品和容器!”
李閻笑著:“我們可是同胞啊。”
甄姐的語氣不屑壹顧:“妳殺的官兵是同胞,捉妳伏法的劉總督是同胞,用五十元把妳賣給我的吳先生也是同胞。同胞很值錢麽?”
說罷,她向後退去。
這些穿著紅袍的女子圍攏起來,她們口誦咒語,紅通通的光芒將所有的人臉色映成壹片血紅。
十字架底下,看似汙跡的紋路擺成類似六芒星陣的圖案,地面開裂,露出壹只沾滿血絲的巨大眼球來。
“偉大猶格的容器在哪?”
眾多紅袍跪倒壹片。
巨大眼球嘶吼著。它的視線投到第壹只十字架上。
“肥美的靈魂!可他還不足以作我的容器。”
十字架上的怪魚沖流浪漢吐出壹口蔚藍色的煙霧,那名流浪漢的身體迅速枯槁,風化,化作壹只幹屍。
那巨眼滿足地嘆息壹聲。
緊跟著是第二個祭品。
“滋味綿長的人生!可他依舊太脆弱了!”
蔚藍煙霧吐出去,這名船工翻著白眼,立即死亡,屍體風化。
緊跟著是第三個,這是個遊手好閑的混混。
“他的靈魂壹片腐爛,妳們再糊弄我麽!”
它嘀咕著,壹個又壹個祭品在怪蛇的藍色煙霧下化成幹屍,它的評論聲也越來越大。
紅袍們瑟瑟發抖,壹動不敢動。十字架上的李閻則冷眼旁觀。
“苦澀至極!”
“甘甜的滋味,太可惜了!”
“富有活力的年輕人,我最喜歡,只比他再強壹點就好。唔,還有最後壹個。”
驀地,巨眼的評論停下了,好半天才幹澀地道:“外,外神?”
“妳好啊。”
李閻獰笑著說。
噗嗤!
怪魚的身體被整個撕扯開來,李閻拔下身後的十字架,朝地面上的巨眼插去!